中国民主转型与网络运动 China’s Democracy Transformation and the “Internet Movement”

曼维

当代状况中的网络世界,在进入到某个关键段落时,因其受制于一般政治因素的摆布,从而开始丧失在现实领域内的中立特征。在一方面,学术精英将网络发展的活跃度定义为民粹主义,并将此作为一项重大论题进行批判,以在表示自身优越的同时,刻意放大社会语言的缺陷。此种事实,使得政治权力对民意实施干扰具有了极大的可操作空间。在另一方面,利益促使并推动着一种和现实相似的不平等特性,这也为一切非民主的政治权力对大众社会进行抽离(实际上就是一种新兴的社会阶级的划分)提供了更多的、甚至是更具威胁性的压制方式。这是在于,除我们已经认识到的之外,网络世界在其特定的形态中,以不同于现实社会的可控性和技术固态,为极权及专制赢得了进行社会控制的时间。

现实与网络的同步映射

当网络世界即为现实的反映而不是一般表现时,这种状况,又在事实上说明了现代社会区别于过去人类社会的阶梯式形态,这也是所有心存野心的独裁者和极权体系所担心的真正问题。因此,尽管在事实上有太多的迹象表明,现实抗争尤其是民主运动的抵抗在现实中处于被压制的状态,几乎看不出有任何希望,从而只能以置身事外的文人情怀将此抒发为“但愿种子不死”的哀叹。然而,从当代现实的层面而言,此种社会形势,却又恰恰意味着网络与现实世界的重叠,现实即为网络的同步而非外在反映。因此,民主运动的现实压制就会通过网络的出口达到再生而非断裂。尽管,我们已经知道,如中共向来擅长通过对网络世界的施压以摆平一切看上去有争议的问题,但施压之后所要面对的,则必然是另一种方式和形态的社会反弹。

与此同时,伴随着网络发展中处于矛盾状况的现实,我们也清楚地看到,在当代民主及社会抗争的历史中,仍没有对何谓网络现实的特性予以一定程度上的深入再现,而是依然站在社会现实的边界内,以当下的而非网络的视野进行抗争讨论。由此,则在现代领域的层面上重复着民主视角的狭隘性(比如,长期津津乐道于中共内部的争斗,或中共又释放了什么信号),也在现代民主的纵深处,将民主运动理解为在实际上所表现的极个人主义的表述。也就是,今天是这么理解的,明天却又谈了别的,不仅前后没有联系,还相互矛盾,由此日积月累,所造成的即是对民主运动的理解始终停留在表面上。这种仅在浅层上运用网络表达观念的做法,在实际上,严格而言,既与民主运动无关,也不可能在社会抗争的行动中获得生长。而中共极权却又正好利用了这一因人为疏忽导致的空白,将自由和民主隔绝在大陆之外,并通过习近平的文革加整风的双重清洗,迫使整个社会趋于沉默,人人活在恐惧中。更进一步,极其恐怖的是,被判为“颠覆国家政权罪”的数量,在这短短几年,竟然已密集到了家喻户晓的程度。

对转型的重审

颠覆罪的几何级增加,意味着网络世界与现实产生了当代性的内在关联,这也同时表明了,民主运动区别于传统状况的伸展轨迹,是在于现代民主运动首先打破了民主偶像及小群体联盟的孤立性,从而更具有社会层级上的广泛特征。也即,因网络时代的现实映射,民主运动已成为当下最具普遍涵义的社会抗争。而在这一点上,和大多数民运参与者所理解的不同的是,当代民主运动在继承民主这一政治诉求之外,它还以更大的基本力量,对一切非民主体制进行抗争,以达成在社会领域内的政治平等和公平。而这就是大陆宪政必须要纳入的社会意识,也是大陆民主在转型进程中要重新审视的关于对未来前景的描述。是因为,基于网络的现实抗争,其本质是现代时态和此在表现,而非仍与过去一样,将大陆民主的可能维系在未来时态既不可见又缺乏依据的孤立状况中。

识别与确认:自启蒙时代的社会抵抗

由此,“但愿民主的种子不死”,在网络边界的领域内几乎不具备任何价值,是因为种子仍在已反映于当下所有的无论是基于何种意愿及诉求的社会进程之中。不仅如此,“但愿种子不死”在本质上其实是切断与现实的一切联系,并以此建立一个高高在上的民主乌托邦,由此所造成的困惑和陷阱,不仅阻碍了种子抵抗暴政的真实性,也同时将民主分离于整个社会视野之外,进而使得其所理解的“民主”根本就不可能化身为种子,更无法通过对社会抵抗的识别、确认和支持,站在民主的这一边,从而只能在不知不觉中成为极权压制的黑暗时代的同谋。同时,由此狭隘视野所带来的,则必然是对政治洞察力的丧失,无力确证极权作恶并非随机而是普遍性的,根本不存在任何一种被极权遗忘的阶层或个人(包括对政治风险的规避),并且,这所有的一切,在真实现实中是不存在的。

对网络现实所构成的平等原则下抵抗事实的确认,从一开始就区别于某种体制化的民主运动形态,这是因为,网络现实尽管时刻面临着来自强权暴政的封锁和控制,但毫无疑问,它已经触发了社会群体的自启蒙进程,也就是,网络所承载的是立于现实之上对自由社会和民主政治的本质向往。网络的思想和意识既作为其反映的具体方式,也体现为达成此愿景的实践行动,它比过去我们所理解的革命或行动的主张更具有社会性的现实质量,因为网络世界是反映本质的世界,尽管它仍处于较大分歧和矛盾不断的周期中,然而,网络世界对于大陆现代民主和大陆民主运动的讨论,已日益趋向于对社会的精准提炼。这种状况,在维权时代的后时期进程中,发挥着显而易见的共振作用。同时,更重要的是,它使一切群体,在不区分社会阶层的境况中,逃离了对虚假希望的束缚和幻想,继而走向平凡、冷静和就事论事。因此,大陆民主群体的社会折射是,尽管在事实上迫于中共的高度压制陷入沉默,但却在更高的纬度上,以相反的甚至是惊人的速度,汇聚着对民主的信心和力量。而这就是对社会抵抗基于日常轨迹的行动描述。

从隔绝走向对话和互为

与此同步发生的,则是中共对网络巨头施压,迫使其放弃自由空间的独立性,对网络进行政治上的控制和威胁,比较明显的事例是中共对脸书的利诱,这种迹象,在表明极权惧怕因网络的开放性而产生高涨民意的同时(尽管中共屏蔽了脸书,但信息仍然能够传递),也指出了在现实之外再经网络回归于现实的当代特征。也即,无论身处何种政治形态,社会民众对独立意志和思想的要求,要比任何时候都获得了空前的发展,而一切试图对网络社会进行恐吓以迫使人们沉默的做法,不可能在长时期内得到有效的结果,虽然某些大型网络社交端口,因出于各种原因会对民众进行消极封锁,或采取分别的应对措施,且造成的危险是确实的,然而,这仍无法更改,网络作为现代民主的产生体系和发展通道所具有的历史作用,更不可能(无论是何种角度)在最终意义上(哪怕彻底断网)改变社会抗争之于一切非民主体系的反制。

网络催生了在现代意义上的社会民意的发展空间,是使得世界从隔绝走向对话和互为的开始,同时,随着在整个世界的领域内当代社会思维的推动,对中共作为极权之一份的识别,也从混沌走向清晰。当自由世界将中共概括为“对世界进行殖民”并摆上社会议题时,也就必然意味着,在判断之外形成的对大陆民主运动进行现实抵抗的影响。因此,网络巨头对中共的妥协,从本质上讲,对帮助中共巩固政权不会产生也难以形成任何作用。因为,中共以巨大的经济利益试图分裂欧美世界的阴谋,在被识破之后,其反应必将反弹至大陆社会。这种网络热效应,即是现代民主得以在大陆获得动力的重要原因。它区别于在一般层面上对西方自由世界的期望,区别于某种在事实上已体现为不切实际的对外来支持的依赖。但与过去不同的是,对抗极权并争取民主,已不再仅仅是大陆民众进行抵抗的唯一形式,而是说,网络热效应一样在现实社会的卷入过程中,将此一议题和意愿,扩展为世界性的浪潮,是在此时代一个不可回避的社会性动态的构成体,也正如它要体现的是何为全球化,而不是相反。

转型及优先策略

在简单的价值取向中讨论民主和中共的较量,不仅缺乏具有说服力的行动表现,也难以通过网络互联的特性获得更广泛的支持,尽管在更多的时候,现实与网络的重叠能够产生相对稳定的推动,但是,相比起未完成的大陆民主转型的整体进程,则依然处于被动和薄弱状态。因此,如何就民主运动的网络图景与现实抗争的抵抗力度进行重估,以求得在非相等状况下政治博弈的最佳途径,则要求于民主视野的转换,将急需经网络世界的检验而得以萌发和再造。换而言之,当街头抗争的形态始终被中共压制,代之以网络与现实的平行抵抗,乃是在于,通过优先策略率先突破现实中无法逾越的陷阱,要比仍然讨论习近平是否会走向民主更具有民主的价值。并且在事实上,除非是有意误导,中共绝不会走向民主宪政已作为定论写入了大陆历史。而这种冷静的判断,对任何一种侥幸心态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它在较为明确的立场上,回答了大陆民主运动之抵抗段落的当前形态。也就是,颠覆的需求和抵抗的价值成正比,包括所有为实现大陆民主作出的努力。而不是相反,不是无关痛痒、自我编造的有关动荡的代价(难道,大陆民众已经付出的代价还不够大、还不够得到民主)。当社会抵抗跨出这一步时,我们将看到的是,现代网络与现实社会的高度融合,要比我们设想的更为直观而明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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